李登輝可，李前總統不可
李登輝擔任中華民國總統期間，一位台灣同胞前往大陸旅遊。某日，在北京天安門人民廣場上與另一大陸民眾談論兩岸民主政治之不同。台灣人說：「台灣比大陸要來得民主，因為我們依據憲法所賦予的言論自由在總統府前可以隨時大罵李登輝的種種不是。」此話一說完，大陸友人回答：「我們也很民主，因為我們也可以在人民廣場隨時批評李登輝的不是，罵他是漢奸、賣國賊。」此雖屬笑話一則，但的確事關人民的言論自由與發表政治意見的權利，是受到憲法的保障。
近日李登輝訪問日本時，發表了「釣魚台列嶼屬於日本」的言論，激起兩岸有關國家領土主張的強烈反應。大陸外交部與官方文宣部門莫不嚴批李登輝的不是。大陸外交部指出：「李登輝妄稱釣魚島屬於日本，遭到兩岸一致譴責。他的卑劣言行，必將遭到兩岸同胞唾棄。」我外交部的反應是發表聲明，重申釣魚台列嶼主權屬於中華民國。總統府發言人陳以信則強調，「任何否認我國擁有釣魚台列嶼主權的說法，都是喪權辱國的言行，中華民國政府與國民都不能接受。」此話甚重，雖未指名道姓，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只是李登輝，台灣也有國際法學者採取釣魚台主權不屬於台灣的見解，舉如，某國立大學海洋法律研究所一位已退休的教授就是採此觀點。同樣的，日本也有學者作出釣魚台主權不屬於日本的結論。日本著名歷史學家京都大學教授井上清以《釣魚諸島的歷史與所有權》一文，闡明釣魚島歷史上是屬於中國的。橫濱國立大學教授村田忠禧出版的《尖閣列島釣魚島爭議》一書，同樣認為釣魚台列嶼不屬於日本。
就學術研究與言論自由，這些學者的見解或觀點的確是受到憲法的保障。但對一位國家元首而言，他的發言尺度即使不受法律上的限制，但就敏感政治問題而言，尤其涉及國家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前總統或首相的言論就可能受到其國家既定政策、政治道德、現實全國多數民意與社會觀感、以及可能衍生之國際政治和外交關係影響而受到侷限。
卸任元首無法從心所欲
筆者沒有聽過日本任何前首相發表釣魚台主權存在爭議或此島嶼主權不屬於日本的言論。同樣，美國與加拿大存有領土爭議，也從未聽過任何一位卸任美國總統表示緬因灣馬柴厄斯島（Machias Island）的領土主權是屬於加拿大。這些前任國家元首考慮到他們的身分與可能帶來的政治影響，都能理解有關敏感領土主權的爭議是相當複雜敏感，不可能那麼快、那麼容易獲得解決。因此，他們都傾向採取「主權屬我」的立場。在爭端解決之前，他們不敢、不會貿然發表此有爭議領土屬於另一中聲索方的言論。
就一位92歲高齡的前總統而言，他的身分已是平民，其言論自由同樣受到憲法的保障。但基於他的特殊身分，他還是不能不顧慮「不逾矩」的要求，除非他另有所圖。
如果世界各國每一位卸任國家元首都可以依據其憲法保障的言論自由就每一敏感、具爭議、或屬重要高階政治問題「從心所欲」發表個人意見或立場的話，很有可能衍生「天下大亂」或造成政治外交關係緊張升高的不利局面。
（作者為中研院歐美所研究員）
